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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笑意融融,帘外便是一作妇人打扮的仆妇抱了八姐儿林椿进来,林椿看到蒋氏,眼神儿一亮,神色却是羞涩,等着仆妇放她下地,便先是一礼再是安静的坐在椅上,蒋氏笑看了一眼那仆妇。
仆妇却想着自己从来不曾教过,想着许是这个姐儿是个伶俐的,看着旁人这样那样便自家也学着了,这样一想又觉得林椿是个难得聪明的,这段时日的相处多少也有一丝丝的感情,拎着个玲珑心看眼下蒋氏的姿态,便觉得守着这个姐儿到底也是个出路。
虽然乐姨娘是个讨人厌的做派,可这个八姐儿倒是个明白聪慧的。蒋氏见她乖巧可人,问了她几句今早吃了什么啊午觉可睡了啊,林椿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几句话说的很顺溜,一句怯怯的磕巴也无,蒋氏愈发觉得这孩子要是真让乐姨娘给教养几年好好的人儿可就全都毁了。
蒋氏正想着,外头就是一阵的喧闹起来,有仆妇连声叫起来:“哎哟喂,贵姐儿可要慢着些!”
接着便是珊瑚玛瑙急急地掀开帘子,林桐好奇的才刚要抬头就看见一个也和她一样穿着大红袄裙的小女孩冲进了蒋氏的怀里,伸手就抱在腰间,小腿就想往上蹭:“娘,抱!。”
蒋氏刚刚还是满意微笑,这会子倒是笑得慈和,嘴角就没合上过,弯下腰身就抱了贵姐儿,不禁拍了拍圆墩墩的屁股:“你二姐姐呢?”
贵姐儿撅着嘴,不满的倒在了蒋氏的膝上,跟个牛皮糖似的粘在蒋氏的织金牡丹裙子上,裙子都被她磨得起皱了,蒋氏却是越看越高兴,笑容满面的问一句:“见着你祖母了?”
贵姐儿还没撬开嘴答上,帘外丫头就掀了琉璃帘子,进来个百褶如意月裙女孩儿。
一头梳着双丫髻,上面各点缀了小珍珠,典型的瓜子脸细弯眉,一双凤眼炯炯有神,进得门就自己从丫鬟手上接了毛巾子擦手。
这才对着蒋氏福了一礼,回的一声:“见着了,贵姐儿给磕了头,祖母还给了贵姐儿一盒点心来,本是说好要住的一日,她却是再也不肯呆着,拿了点心就往家里来。”说完便让身边丫头把点心盒子往蒋氏眼前放着,自家便熟悉的在榻上坐了下来,自有两个丫头捧了茶盏轻放在她身边。
她眼神儿一撇,瞧见了圆蓬蓬坐在蒋氏身边的林桐,弯眉舒展:“宝姑今天可总算来了,病可好些了吗?”
虽然林桐名分上是在正院里一呆就是一年有余,但一向都是另外谢老太太屋里人伺候着,等闲人是不见的,后来又是下了水,一直病着,蒋氏怕过了病气给几个姐儿哥儿,现如今才算是头一回这样清楚的见面。
蒋氏口中念叨的二姐姐便是谢三老爷的第一个庶出孩子,二姐儿谢林槿。
她和蒋氏说话轻声轻语,对着她开口倒似清脆如玉,吐字清晰爽快,贵姐儿听见姐姐在说着她,从蒋氏的裙子里抬起头,飞快的转过身子朝着林槿吐吐舌头,又回身抱住蒋氏腰间,偷偷的拿眼去探了林桐,拿手摸了摸她的胖手,闷声闷气儿的问蒋氏:“这是七姐姐?”
林桐见着贵姐儿淘气儿却也实在可爱,也不看蒋氏就一下子笑了:“二姐姐,九妹妹。”
她摇着小手当是对着林槿和贵姐儿打招呼了,蒋氏见了心里虽是纳闷,却也还是对百姑姑说了一句:“七姑娘倒是个知礼的。”说罢,便拍拍了女儿的圆屁股:“别淘气儿,跟你七姐姐玩儿。”
说完便有人把她们两抱到了铺着软毯子的罗汉床上,谢林槿也站起来往罗汉床上一坐,恰好就在她们对面,脸却是一直朝着蒋氏开始闲聊起来,林桐只得陪着贵姐儿玩玩具,什么沙包,九连环,小积木头儿,贵姐儿扔来了一会子的沙包觉得没意思,扔开了手,见林桐拿着小木头,便也争着拿,林桐把手上的小木头给了她,也不同她搭话争执,要是自家吃了亏,哪还有亲娘给她做主。
她转而去拿九连环,动了耳朵一字不落的在听蒋氏和林槿说话儿,谢林槿才不过九岁出头,谈起话来却是清晰明了,很有主意儿:“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托着身边人去妙云居士那里,估摸着是让抄经书,还摘了一箩筐的时令瓜果让人捎带过去,屋里俱都站着人,我和贵姐儿也不敢往前凑上,只老太太到底是没好全乎,咱们这儿虽是落了后,前面儿两房还天天遣人问话,我让身边丫头偷偷跟了一道儿去,便让做主叫了咱们家下边的庄子又给妙云居士送了一箩筐鲜蔬去。”
蒋氏竟也叹了一口气,显然没把庶长女当她一样外人相待:“妙云居士看着精神还好?”
“丫头说,她面上还存着些病色。毕竟年纪大了还跳下湖去救人呢。”林槿回了这两句又思量了一会儿道:“太太不如让桥嬷嬷拣出两个人来去伺候妙云居士,她身边就一个黄毛小丫头服侍着,她救了宝姑,咱们理应也得照应,但凡顾着老太太的面子情。”
蒋氏闻言动动了眼皮,顺手抽出帕子在手中把玩,林槿正剥着水晶葡萄,小心翼翼的掀开紫透的了薄皮子来,托了帕子,把葡萄肉递到蒋氏嘴边,脸上笑盈盈的嗔道:“总不好让老太太心里不舒坦,太太是不知道,她这都是苦着好些年头了,老太太虽说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在意,要不怎这会子想起来让她去抄经?太太先前挑的那两小丫头我看着是个伶俐的,手脚干净,趁着这几日抄经,太太叫下头备个两匹缎子就叫那两小丫头送过去罢。”
林桐听得这么些话来,似懂非懂,她原以为抱她过来不放手是打好了主意让她就这么在三房不出挑去,或者说是给贵姐儿当个踩脚地方玩儿,可如今她听得这几句话来就知道蒋氏却是打了其他的主意来。
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也不懂,有些话也听得迷迷糊糊,那个妙云居士得了谢老太太的关照,可身边怎么就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在照顾?
可她却又是清晰明朗的知道了这个五姐姐是个得了蒋氏的看重,她一开口虽是建议,可事情就是怎么定了下来,蒋氏末了还是添了一句:“那便这样了,也免得老太太病里还挂念起她来,一来一往的费了精神劲儿,翠珠,你去库房看看,再捡出两匹素色缎子,就说是我给她的。”
林桐这下子耳朵更是伸长了,手上却还忙着拆环儿来,贵姐儿皱着粗眉扯了林桐一下,张嘴就喊一句:“七姐姐笨!”
蒋氏闻声把目光投了过来,林桐本来就没把贵姐儿当敌人来处,何况一个小女娃娃,她前世就是一副好脾气,如今也还是一个模样儿,便点点头,还把自个儿挪过去了一点,笑嘻嘻的看着贵姐儿解给她看。
蒋氏看了一眼,便又转过脸去同林槿说了些烦心事:“你爹爹这几日升了四品,这些日子府里头定是忙乱,几个小的你就多顾着点心思看着。”
说到把林槿小时候用的东西准备给了八姐儿使唤的时候,林槿也只是点点头:“那些个东西俱都是爹爹从前给置办的,如今也用不上,八妹妹总归是受了那个造下的苦,太太使了婆子去我库里头抬到任姨娘那就是了。”
一旁八姐儿谢林椿闻言偷偷抬了头来,不说话,却是暗自揪着衣角静静地坐着,自从出了乐姨娘那一番子折腾,把自个儿身家全都折腾进去了,林椿人倒是比以前安静了些许,有人同她说话儿,便答,没搭理她,便自个儿默默的坐着,也不似以前吵人。
此时听得蒋氏和长姐说到她的态度和蔼,便悄悄松出一口气,自从蒋氏在正院给她开出西厢房来也知道了自己是在上房住不久的,往后大概也是在他人手里讨生活的,谁知阴差阳错的竟是给了任姨娘养,任姨娘尚且还是在谢林槿的莲香楼淘到一口饭吃,谢林槿同蒋氏交好,往后生活总比在乐姨娘屋里相处好的多。
贵姐儿一大早就和谢林槿在谢老太太院里崩了精神劲儿,又是闹了脾气回家来,进门还撑着和林桐一同玩了许久,丫头喂着她吃了些藕粉桂花糖糕喝过牛乳,就叫乳母抱了她下去睡觉,林桐却是不困的,也跟着吃了点糖蒸酥酪,贵姐儿喜欢吃糕点喜欢喝牛乳,独独不喜欢牛乳制成的酥酪,林桐却是喜欢吃的,吃了好多个都停不住手,还是百姑姑怕她积了食,难受,止住了不让吃,这才作罢。
蒋氏为着丈夫的升迁欢喜了一夜,又怕吃宴上门的夫人太太们看出什么来,这才戴了嵌绿松石花形金簪来,持重又显出高兴来,院里也跟着手脚欢快了许多。
蒋氏虽是谢老太太娘家的侄女儿,可这侄女儿却是隔了好几房的,家底如何能同谢老太太亲嫡枝相比较,自然娘家教她的东西不甚有用,得亏有谢林槿打从小就在杨氏身边跟着,眼界儿宽,有的也跟着学会,就算没学会,看了那许多年到底也是会照葫芦画瓢来,蒋氏有了谢林槿在旁相衬着这才显得不难看。
林桐吃的那糖蒸酥酪就是谢林槿早早让人备下的,知道今日谢三老爷会赶回来,林桐屋里的百姑姑必是会领了人来,杨氏生前就喜欢这牛乳制成的点心,谢林槿也不过是试得一试,没成想这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连着口味上的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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